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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倒梦想(葛瑞克)

褪色者轻轻叉着他的肋下,把他举起来。葛瑞克感到城堡中腥风刮过,污水正在他枯瘦的身体上干结成一层硬壳。他用能想到的一切激烈肮脏的字眼辱骂眼前沉默的男人,然后像被夹住的一件破衣那样被挟着来到赐福点。褪色者解开自己马鞍上的行囊,开始清理他。

以后的时日都是今日的反复。褪色者为他重新编发,为他拭净王冠的灰尘。他拿出葛瑞克已经没有手指可堪承载的、成捧的戒指又为难地晃动头盔,在他头顶倾下消弭一切罪孽的星星泪滴,星光从他高耸的鼻梁两侧分叉破裂。他拿出死眠少女的裙装,原本如一节枯木的残躯再次开始挣扎扭动,嘴里发出不成字句的咆哮声。

但那实在温暖。丝滑的白丝甚至不会碰伤枯槁的尸体,空涸干瘪的血管再次涌动神血。那颗精疲力竭的黄金心脏一颤一颤,终于泵动着生命之源汇向它能承载的躯体而非多到畸曲的接肢们。咚咚的心跳声让葛瑞克一时喘不过气,褪色者为他戴上伪装面纱,把他抱上马背。

从此马鞍后面一小块地方成为葛瑞克的专属。透过飘动的遮盖世界的帷幕一角,他碰到过无数束惊怪的眼神。因为他被伪装成酒桶、灌木、女神像的缘故,褪色者在过客的眼里也成为足够古怪的杂货匠、园丁与圣愚。间或头纱被风吹起惹人遐想的一角,他们会看见洁白的女人的裙裾。美人在怀,征战天下。葛瑞克意识到他正在成为交界地某个正在崛起的传说中最好笑的一部分,于是再难抑止伤弑之心。某个黄金树光明黯淡的夜,褪色者蜷缩着在赐福边睡倒,葛瑞克慢慢爬向他的腰间,用牙齿和舌头把辉石小刀从鞘中一寸寸推出来。

他咬着它,一点点蹭近褪色者颈间。尽管喉咙有护甲保护,但若从裸露的下巴切进去,仍不失为一个一击必杀的良机。葛瑞克瑟瑟发抖。他听到了自己喉咙里因激动发出的呼噜声,口水正在大量分泌。下一秒这将是胜利的欢呼,他高扬起头颅对准黄金树,小马正焦躁地奋蹄昂首——

他眼睁睁看着一滴晶莹的液体顺着刀刃滴在褪色者曝露的脸上。然后小刀的主人醒了,坐起来,从半面盔甲下对着他僵滞了一阵,膝行上前,隔着刀柄含住他撑到变形的嘴唇。

葛瑞克用肩膀撞开他,扑到地上大声干呕起来。他的鼻梁碰破了,珍贵的黄金家族的血痕细细将脸割裂数瓣。

征伐的日子一如既往。褪色者带他去过很多地方,偶尔共骑矗立在山巅时,葛瑞克会发散一些由仆人驭马而他逡巡领地的幻想。轮回中,葛瑞克很多次想到自己的生与死。还在留恋些什么呢?既然死亡已经成为一种奢望,那么活死人的坟墓与王座之间——莫非不存在那样一种可能?利用这个愚钝的武者,利用他的……他的“保存我之性命”,毕竟,这保存之中难道没有一丝“照料”?“照料”之中难道没有一丝“倾从”?“倾从”当中难道没有一丝“期待”?“期待”当中,难道没有“吾等之黄金君王”……?

褪色者对他的沉默和乖张漠不经心。他有时回应葛瑞克的颐指气使,有时又不。后来他带着他在一处宏伟的建筑群前停下,在分别的赐福处拍拍坐骑的脖子,又走过来用拇指剐了一下他的脸。葛瑞克忽然意识到这是褪色者的一个许诺:许诺自己最终会赢,许诺自己终将归来。他以前从未期待过这件事——事实上他巴不得褪色者挫骨扬灰才好——而今他在对方独身前往危机四伏处时有了别样的思绪:他会克敌制胜吗?

事实证明他会。过了很久,褪色者裹着一身风,回转过来迎接他。学院不准骑马,他就把葛瑞克抱在怀里,一步一步踏上通往学识殿堂的石阶。葛瑞克埋着头不愿意见人,但褪色者偏要闲庭信步一般徜徉过整所建筑,最后带他踩上升降机,在近乎最高处驻足。

那里有一个痴痴的女人。她怀抱黄金琥珀,神思恍惚地对葛瑞克微笑:

乖孩子……你可以来这里重新诞生呦……

……重、重新诞生……?

葛瑞克残损身体的每个细胞无不在狂喜中战栗。即将重生的欣悦在他脑海中掀起滔天巨浪,几将他的呼吸夺走。他想他终于见证这无言仆从的忠心,重生之后,他将返家,他得到是黄金律所昭,而他曾失去的必将再由他取走,彼时先祖的威名由他荣耀、罗德尔王城归他所有、所有的侮名都被洗刷所有部族都回到黄金树下所有的人都蒙着恩惠所有的秩序都——

褪色者带着他步步靠近、靠近、靠近,然后在一个不失礼貌的观赏距离驻足停下。

“走啊,向前,褪色者。你在等待什么。”

葛瑞克声音哽咽,出言催促:

“你在等朕的许诺吗?朕封你为骑士,不不,为、为贵族,黄金树的荣耀赐予你,王座右席的尊荣……等等,你要去哪?你要去哪里?!”

葛瑞克颤抖着发现自己与满月女王的距离正在拉远。褪色者就如同之前带他游赏任何一处美景一般,略略一站就转向别处。他强硬地扳着他的脸拧向直抵天花板的书架和精美浩渺的书海,对他目眦欲裂中发出的尖叫声充耳不闻。葛瑞克用尽全身力气挣扎、撕咬他的盔甲,褪色者冷不丁双手一松,将他掉到地上。

葛瑞克蠕动嘶吼。世界蒙上一层水雾,黄金琥珀的形状正变得扭曲模糊。他向着它奔逃,想要躲回生命初始,想要回归黄金生命。在撕裂声带的尖啸中,他看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上升,正在回归温暖,正被重新禁锢。

褪色者用怀抱托起他。他责怪那个透明色的圆球挑起了葛瑞克情绪的不安定,将他按在肩膀上转身离开。葛瑞克耗尽全部力量反抗,混乱中他抛下尊严说与做尽前所未行之事,包括许诺身心的臣服甚至试图吻他的下半张脸。褪色者发出不屑的嗤嗤声将下巴扭开,但露出肩膀上的一角地方,抬手将他倔强支着的头颅按了下去。

“啊——啊、啊——朕、朕是……”

黄金琥珀最终淹没在泪水中之先,葛瑞克透过它看清了自己的倒影。那颠倒混乱的梦想终于破碎,暴露出他为人玩物的事实本身。原来情绪有如生铁一般铸就的褪色者对他无爱无恨,他满意地摆弄着自己冒险中捡到的人偶,安然享受着生与死轮回间滋味新鲜的调剂。褪色者品尝他,吮吸他生命的汁水,或有一天带他返乡,返回的却不是君主、战士、儿女,而是新王传说的点缀,一片最最不起眼的枯叶,黏在战马蹄上的污泥里,由嗒嗒声碾碎在通向王座之路的石阶上。

……黄金树与诸位先祖……您令我为何而生……


(引子发生在久远模糊的年代。王子葛德文怀抱那“新近诞生的”向恶兆蒙葛特示显,后者观他由墨绿色袍服包裹,想到的不是葳蕤向黄金树舒展的草木,而是罗德尔地砖缝隙里的苔藓。

“他看起来与我们不同。”

这么说着的时候,尚未被死亡抓住的半神耐心梳理着首位王孙的头发,它被看上去过于庞大的王冠沉沉压着,只在特定的角度,即迎向黄金树时,才反射出一瞬王族尊贵的色泽。

“或许他更酷肖伟大的葛弗雷的样貌。”

恶兆如此出言安抚。话音未毕,这对同血的兄弟不约而同地寻找对方的眼睛,并同时为这句话的真实性打上否定的烙印。他们彼此心知肚明:仅仅相似的发色说明不了任何事。他们更应该关注他支离的手臂,那薄薄皮肤下纤细的病骨像要随时戳破血肉而出。

“神的血会救他的。”

恶兆真诚祝愿道。他不再撒谎,而是转而描述一个虚无缥缈的幻景,同时用自己粗糙肿胀的手指捏圆葛瑞克被挤得有点扁的袖子泡泡:

“他会有宽阔的肩膀。他会被黄金树选中,做王,就像初代王以凡人之身被选中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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